编者按

进入21世纪以来,中国社会转型呈现出加速的趋势,城市化水平不断提升,资本、人口、资源等要素的流动也日益加快。伴随城市的快速扩张,乡村逐渐淡出公共讨论的视野,城市的公共治理问题愈发显著。

在20世纪,城市更多是被视为工业化生产、创造GDP指数、承担劳动力就业的中心,相应的公共治理是围绕诸如城市开发、工业园区建设、土地财政、维稳、治安而展开的。然而,正如杨宇振所指出的,伴随内外形势的剧烈变动,21世纪中国城市治理面临一系列新的挑战——网络信息技术对城市形态的重塑、社会阶层的多元化和极化、城市发展的不均衡等。如何应对各种差异巨大的价值认知,以及纷繁复杂的社会现实,制定出合理的发展政策,对中央政府的治理智慧构成严峻考验。

在逐渐浮现的各种新型城市问题中,大量吸纳外来人口带来的社会阶层结构变动,显得尤为突出。对此,虽然政府运用了大量的现代行政技术和工具手段,如制定、调整地方性法规和政策,给各种“外来人员”(人才、投资者、劳动力、投亲移民等)户籍身份及各种福利待遇(居住保障和其他社会福利),但如陈映芳所言,这些措施仍处在国权为先、民族整体利益为重的传统国民观框架下,政府在推行流动人口“市民化”的同时,依旧在很大程度上保留了国民身份和属地区隔的制度。倘若要根本解决流动人口治理问题,则需要国家作出重大的战略调整。

由于中国社会发展过程中的高度复杂性和不确定性,既有的现代治理学说都难以直接运用到中国城市治理之中。在此背景下,中国本土的历史经验和地方性实践为国家城市治理的战略调整,提供了有益的借鉴。

刘炳辉的文章提出,虽然治理乡土中国的经验无法直接适用于治理城市中国,但经过二三十年的发展和反复总结,中国的城市治理,正日益显现出走向“超级郡县国家”的趋势,即以中央集权为导向(郡县制)的治理传统延续不变,并通过党政科层体制在组织、技术上的全面变革,实现这一治理体系的全面升级。这为人类在一个高度分化的社会开展整合性治理,提供了一个中国式方案。

汪建华和刘文斌则系统梳理了深圳的流动人口治理经验,其一方面是综合化、网格化、技术化管理,限制治安联防中粗暴混乱的执法方式,使得流动人口的管理手段更为规范,信息更为精确,内容更为精细,部门之间的协作能力也大为增强;另一方面是渐进式市民化,逐步赋予流动人口选举权和被选举权,吸纳其进入社区和政府参政、议政,进而实现对流动人口日常生活更加深入的渗透。深圳的经验提醒我们,真正的城市治理,主要不是依靠完善精密的防控体系,而是以人心秩序的契洽安定为基础。